初见秦的韩非子

初入秦的韩非子·三

纷纷绕绕的春秋最终稳定在晋国与楚国的两极对抗上,形成了中国历史或者也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次“冷战”局面,和二千多年后苏美冷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最稳定的格局自然是统一或者一极独大(hegemony),其次是两极对立(bipolarity),最不稳定的系统是多极对立(multipolarity)---当然这样的理论是把系统内的国家作为最小的研究对象,假设了国家作为一个单一actor的理性,但是由于国家也是有内部结构的,某些情况下这样的假设并不合理,譬如战国时候稳定的秦国与齐国的二极对立就毁在了齐国的内部问题上--齐国找了燕国间谍苏秦来当相国,最终把自己给废了(每每读到这里都为苏秦可惜,战国的人真是老实啊,苏秦要是演上一段《无间道》那哭的就是燕昭王了,而苏秦也不用被车裂了,可是苏秦就是恪守着自己的信义,结果自己的命也赔上了)。但是这样的假设大抵能帮我们理解春秋战国的历史发展。

两极化的形成也是战火磨砺得结果。不仅有晋国和楚国的直接对抗,也有其他小强们的挑战。即便国家是台机器,也有暂时出故障的时候而国君的交替就是这样的故障,所以当晋文公死后,秦穆公出兵郑国,攻下了郑国便能得到插手中原事务的机会,晋国作为两极之一的地位也将被动摇。晋国的先轸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毅然决然地准备打一场preemptive war,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偷袭了秦军,导致秦军全军覆没,打掉了秦国的上升势头。随后的几年,秦晋又有交手,秦国屡有败绩,并非晋国的敌手,公元前624年,秦国被逼急了,秦穆公亲自带着军队伐晋,过了黄河之后连渡船都烧了,一副拼命的拼命架势,而晋国并没有直接应战,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秦穆公之后,秦国一直追随楚国反晋,成为superpower手下的小强。

晋国在与楚国的邲之战战败之后,晋国阵营内部的齐国也蠢蠢欲动,想要取代晋国superpower的地位,与晋国冲突起来,齐顷公在交战前甚至自负的说“灭此朝食”,但是还是被晋打得大败,连自己都差些被俘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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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秦的韩非子·二

《韩非子》的第一篇是《初见秦》,而这篇《初见秦》恰恰就是韩非子文集中争议最大的一篇,争论的焦点是:这一篇到底是不是韩非子写的。不少后来的读书人认为这篇并非韩非所做,因为韩非在《初见秦》里通篇都是在帮助秦国总结以往的经验教训,并宣称如果秦国能够听信自己的谋略,那么就可以“举赵,亡韩,臣荆、魏,亲齐、燕,以成霸王之名,朝四邻诸侯之道”,也就是说韩非在这篇文章里宣扬的观点与他“存韩”的使命看起来是矛盾的,与《韩非子》的第二篇《存韩》也是矛盾的,所以《初见秦》不该是韩非子所做。但是《初见秦》的观点真的和《存韩》是矛盾的么?

也有不少后来的读书人坚信《初见秦》是韩非写的,其中包括《韩非子》最重要的注疏者之一的陈奇猷,除了考证了《初见秦》中字词用法以及典故的使用与《韩非子》其他篇章相类外,他还认为韩非到了秦国先上书存韩,但是李斯进谗(当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李斯所说的不该是谗言而是忠言了)说:“非终未韩不为秦“,秦王以为然,下吏治非,韩非欲自陈不见。而《初见秦》便是韩非欲”自陈而不见“的篇章。换言之,韩非因为先上书存韩,被囚系牢狱,然后不得已又上书自陈,写下了《初见秦》,所以篇末有“愿望见大王”之语。简而言之,即便是陈奇猷认为《初见秦》是韩非子写的,但是仍然认为《初见秦》与《存韩》是矛盾的。

也有人认为韩非只是一个说客辨士,任何一个观点都未必是他的本意,之前的商鞅也曾以不同的观点如帝道、王道、霸道、强道等游说秦孝公,为的就是得到重用,所以《初见秦》与《存韩》都是韩非写的,不过是在兜售不同的理论罢了。也就说这种观点仍然认为《初见秦》与《存韩》是矛盾的。

不过也有人(譬如陈祖釐)认为《初见秦》与《存韩》不矛盾,他认为韩非说以先举赵而后亡韩,乃所以缓韩之急,其亡韩即所以存韩,故此云亡韩,与《存韩篇》实不抵触。

那么究竟《初见秦》中关于秦统一的观点与《存韩》中关于保存韩国的观点是否矛盾呢?我们不妨先仔细看一下《初见秦》中记录的事件与韩非的主要观点,其实《初见秦》也是一部战国晚期的各国征战与关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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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秦的韩非子·一

公元前233年,一个有些口吃的读书人正在赶往秦国的路上,看打扮应该是富家子弟,是当时的贵族。因为口吃,这个读书人可能无法清楚的表达自己的一些思想,所以他写了不少的东西,这些文章在当时可能还是凌乱的,因为要等二百多年以后才有一个叫做刘向的人帮他整理,但是秦王政应该已经看过了不少这个读书人的文章,并对他的学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读书人就是韩非,处于对他的尊重,人们称他为韩子,但是几百年后,由于韩家又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读书人,也有了“子”的尊称,所以这个去见秦王的韩子就被改称为韩非子。 韩非之所以去见秦王是因为秦国打算攻打韩国。为了保存韩国,身为韩国贵族的韩非毅然决然地担负起了出使的重任。慢着,韩非不是一个结巴么?哪有派结巴就做说客的?一种解释是说由于秦王政太钦佩韩非了,以至于打算发兵攻打韩国以索取韩非,韩王无奈,只好遣韩非入秦。可这样一来,韩王岂不是资敌以粮了?商鞅的教训韩王恐怕不应该不知道吧。也许是因为韩王并不看重韩非--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韩王对于韩非的屡次上书视若无睹,无动于衷。但是即便是这样,秦王点名索要韩非甚至不惜大动兵戈应该也使韩王有所狐疑吧?毕竟韩非不是二乔,显然秦王不是图色。所以更加合理的解释是韩王足够的信任韩非,知道韩非即便是入秦,也会尽力保全韩国的。 韩国人看来普遍应该比较爱国(呵呵古韩国今韩国一语双关了),虽然秦统一后有谶语云: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但首先开始反秦的却是燕国人与韩国人。唐朝的韩子说,[“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http://www.kzeng.info/yan_zhao_heros],所以燕国人高渐离选择了一种最悲壮的方式去报复故国故人之仇,结果刺秦失败,慷慨而死;而韩国人张良的刺秦显然更具韩国人的特色:灵活多谋。论身量,作为富家公子的张良与作为乐师的高渐离应该都不是壮汉一类的人物,但是高渐离仍然义无反顾地亲自去刺秦,骨子里一股燕赵人的豪迈;而张良却想到的是买凶刺秦,散尽家财物色了一位壮士,倒是很具韩郑人的风格(韩国与郑国的地理与文化基本重合)。当然从结果看,还是张良成功了,辅佐刘邦最终推翻了暴秦,报了国仇家恨。 回到爱国的韩非这里,他到秦国显然也有他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存韩。但是秦王兴趣肯定不在存韩,而在于一统天下,所以口吃的韩非马上就要遇上一件棘手的事情,同时也引出了一段两千多年的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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