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

禁枪与禁弓弩

NPR 新闻里又在讨论禁枪,原因是这个月的五角大楼枪击案。经过排查,发现犯罪嫌疑人用的手枪是田纳西警察局收缴又卖给 dealer ,然后几经辗转,到了犯罪嫌疑人的手上。新闻讨论的一方主张禁枪,另一方反对禁枪,理由其实也已经很古老 —— 即使禁枪,犯罪分子也总能搞到枪,而善良的市民由于没有枪支的保护,反而会变得更加危险。虽然这个观点很古老,但是以前没有意识到的是,这样的论点仔细考证起来,在公元前一二四年汉代的一次廷议上就有了。

《通鉴·汉纪十一》:“(公孙)弘尝奏言:‘十贼彍弩,百吏不敢前。请禁民毋得挟弓弩,便。’上下其议。”

因为弓弩的杀伤力太大,所以丞相公孙弘请禁弓弩。汉武帝把这条建议让大臣讨论。有一位侍中反对禁弓弩,理由是:

且所为禁者,为盗贼之以攻夺也;攻夺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于重诛,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窃以为大不便。

大意也是说,盗贼本来就是作奸犯科之人,你就是禁了弓弩,他们也会不顾禁令,不顾惩罚去持有弓弩,倒是普通遵纪守法的良民,会遵守法律不再持有弓弩,也失去了保护自己的手段,这样一来,盗贼会更加作威作福,而普通百姓则会遭殃。讨论的结果:汉武帝决定不禁弓弩,和现在美国的情形一样。

关于禁枪的问题,应该是犯罪学研究的问题,没有读过相关的文献,不知道数据的支持怎样,但是从理论上讲,倒是觉得禁枪和枪械犯罪率可能会存在一个非线性关系,i.e. 我们不把禁枪当做一个 binary choices(禁与不禁),而是把它当做一个连续变量,用政府禁枪的 efforts 来度量(譬如在禁枪上的 budget),这样禁枪与枪械犯罪率可能存在一个如下的关系:

image假设没有 effort constraint (譬如 budget constraint),政府没收所有在民间的枪支,那么枪械犯罪数肯定会触及 x 轴,也就是说犯罪数为零 ,但是由于 constraint 的存在, effort=< max_effort(无论是财政上的,还是制度,法律,政治上的),特别是 f(effort=max_effort)>=f(effort=0),(f()是图中effort和 crimes 之间的函数),那么任何花费在禁枪上的 effort 都是白费,不能使犯罪率升高,而更进一步,当 max_effort 小于 f’(effort)=0 的哪一点(就是图中的顶点),那么任何禁枪的努力都会增加枪械的犯罪率——正如那个古老的观点,良民缴枪,邪人继续持枪。

换句话说,公孙弘和那位侍中的观点其实不矛盾,关键是朝廷有多少可支配资源,以及肯花多少资源(上面一直在讨论充分条件,而不是必要条件)……

不胡扯了,继续算我的 stochastic growth model 去了 —— 这是一个运气活儿,closed-form solution 唯一的算法就是 guess & verify,要靠撞大运,可是今天的运气不佳,sig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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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最后一天

走在路上听 NPR,播音员提到今天是冬天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春天了,想了一下节气,21日是春分,算上美国和中国的时差,美国这里20日是春分,播音员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吧,翻出了 06 年08年春分的 blog,时间过得真快,又一个冬天过去了。

说起冬天最后的一天,想起了今天午饭时看得一小段《通鉴》:

冬,十二月晦,论杀魏其于渭城。

魏其侯窦婴死在了冬天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日)。其实,只要能活过这一天,他就不用死了,因为按照汉律,春天是不能杀人的,而过了“冬十二月晦”就是春正月了。《汉书》里记载了不少这样的案例,譬如《酷吏传》里王温舒:

(王温舒)捕郡中豪猾,相连坐千余家。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臧。奏行不过二日,得可,事论报,至流血十余里。河内皆怪其奏,以为神速。尽十二月,郡中无犬吠之盗。其颇不得,失之旁郡,追求,会春,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杀行威不爱人如此。

因为冬十二月一过,到了春天,王温舒就不能再抓捕盗贼杀人了,所以他才顿足感叹,如果冬天在多一个月,他就能杀尽所有要杀的人。

这些案例中最有名的还是“五日京兆”这个典故。因为风言京兆尹张敞要被罢官,他的一名属下故意不执行张敞的命令而早退回家去了,别人劝阻这位属下,他反而说:“今五日京兆耳,安能复案事?” 张敞得知了这番言论,马上把这位属下拘押起来。此时已经是残冬,再过几日就要到春天了,于是张敞昼夜不停的审理此案,终于赶在十二月结束以前结案处死了这位部下。

回到魏其侯的故事里,如果他再多活一天,到了春天就不会被处死;不仅如此,一心要处死他的武安侯田蚡也将在春三月死掉,所以过了三月,窦婴将再不会有性命之虞;而到了夏五月,汉武帝就会颁布全国性的大赦,到那时窦婴不仅不会死,还会免去牢狱之灾。再过几年,田蚡交结淮南王的事情败露,也许窦婴还会被恢复爵位……如果能活过冬天的最后一天,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可能。

也是因此,司马温公在这段记述中恐怕是有意点出这个”晦“字,是春秋笔法(《春秋》未必有”笔法“,但是经过杜预的解读,到了宋代,这样的一字褒贬非常的流行,譬如欧阳修的”六臣“),用以说明田蚡的险恶。(相比较,《汉书·武帝纪》里述及此事只说:“四年冬,魏其侯窦婴有罪,弃市。” 就略去了具体的日子)

不管怎样,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定要顽强的活过冬天,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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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说卫青霍去病:打匈奴的代价与汉武帝的用人

接着霍光说上去,聊聊卫青和霍去病,前阵子《汉武大帝》热播,趁放假灌一下这个话题。呵呵,没有翻案的意思,只是看闲书时的一些胡思乱想。正凑巧刚刚看到有人说汉武帝会用人,譬如卫青,霍去病等等,所以借机说说我的“腹诽”。:)

汉武帝打匈奴,规模最大的一次的是元狩四年,卫青霍去病两路大军北击匈奴,卫青斩首近二万,霍去病歼敌近七万,封狼居胥,登临瀚海,绝对的丰功伟绩。但是就损失而言,这次也是最大的,出塞击敌的官私马匹凡十四万而回来的却不满三万,从此以后,汉朝因为马少,不能再大举出击匈奴了。可是战争本身的伤亡真的有这么大么?李陵率步兵五千人出塞,至浚稽山,先遭遇匈奴三万骑兵,杀敌数千,后单于又召集来八万骑兵围李陵,李陵军以少敌众,且战且退,杀敌近万人之后还有三千余人,后由于有人叛降,最终败没,但是仍有四百多人入塞。浚稽山的位置,可以参照我blog里的地图,虽然没有卫青霍去病奔袭的距离远,但是考虑到李陵统率的是步兵,行进速度不如骑兵,再加上他本身的兵少(前后十一万人围他五千人),所以可以大致和卫青霍去病的损失作个比较,李陵在箭矢将尽前,歼敌近万,损失不到两千,而卫青霍去病漠北之战,歼敌近九万,损失超过十一万,这个损失也太大了。更何况卫霍在兵力上并不吃亏而李陵激战的是自己二十多倍的敌军。

再对比一下李广利第二次出击大宛,出敦煌者六万人,牛十万,马三万,驴、橐驼以万数赍粮,等到打完胜仗回来,人不过万余,马只剩下千余,史书上说,“后行,非乏食,战死不甚多,而将吏贪,不爱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者众。” 损失惨重的原因不是因为战争也不是因为后勤,而是因为将吏不爱士卒。再回到元狩四年的战争, 史书上称霍去病“然少而侍中,贵不省士。其从军,上为遣太官赍数十乘,既还,重车余弃粱肉,而士有饥者。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去病尚穿域蹋鞠也。事多此类”,霍去病与李广利类似,也是一个不爱惜士卒的将军。于是,让人不能不猜想士卒马匹损失除了长途袭远以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霍去病不体恤部下。再对比一下当时的李广,“广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 可惜李广一直没有机会,最后一次出塞,还因为卫青争功而未能参战,最终愤愧自杀。

霍去病前后立下不少战功,这点自然和他本人的勇猛与指挥得当有关,但是也不能忽视另外一个原因:“诸宿将所将士马兵亦不如骠骑,骠骑所将常选”。霍去病手下是汉王朝军队精锐中的精锐。呵呵,用司马迁的话评价霍去病是兵好运气好。

汉武帝时大行王恢说:“臣闻全代(赵)之时,北有强胡之敌,内连中国之兵,然尚得养老长幼,种树以时,仓廪常实,匈奴不轻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内为一,天下同任,”...“今以中国之盛,万倍之资,遣百分之一以攻匈奴,譬犹以强弩射且溃之痈也。”战国时的赵国一面和其余六国交兵,一面还成功地抵御了匈奴,李牧镇守北边,歼匈奴十万余骑,灭襜襤,破东胡,降林胡,使匈奴不敢进犯。而汉武一朝连续对匈奴用兵,不但没有灭掉匈奴,还差点拖垮了汉家的天下,不能不说汉武帝用人有些失策,一味任用椒房之亲,李广利是一个典型,霍去病卫青好一些,但是胜仗的代价也不小。而一些宿将如李广等却一再被冷落。再对比一下秦始皇的用人:“宰相必起于州部 ,猛将必发于卒伍 。”所以秦才能灭六国,而蒙恬亦能以较小的代价大败匈奴,“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对比汉武帝,所以有此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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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李广难封

试 析 李 广 难 封
  
   ——从李广、李陵的悲剧分析汉武帝选用武官的法则
  
作者不详

   引 言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一句话。李广骁勇善战,与匈奴人交手七十余次,却未能封侯,叫人惋惜。他的孙子李陵,率五千步兵对抗匈奴十一万甲骑,杀敌万余,坚持十多天却无人援救,最终全军覆没,更令人为之扼腕。祖孙二人的悲剧并非巧合,有其必然的根源。本文旨在揭示像李广李陵那样的豪杰在封建时代不得重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