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郅支西走,为祸坚昆之前,大致说说这次匈奴内乱。上次提到地节元年(前69年),由于匈奴前一年在乌孙的惨败,曾经臣服匈奴的部族如坚昆、丁零等纷纷反叛,与乌孙、乌桓等一起围攻匈奴。其实这和匈奴本身的文化水平低下有关--由于没有完善的官僚政治制度和比较先进的文化(包括意识形态、宗教等),匈奴对于这些部族的控制完全是军事的,匈奴强则这些部族臣服,匈奴弱,则这些部族反叛。所以匈奴可以征服这些部落,却无法吸收同化这些部族,相对比的是汉武帝对中国南方几个部族的征服,譬如闽越、东瓯、南越等,真正把这些区域并入中华的不是武力(或者说不仅仅是武力),而是健全的地方行政制度,和中国正统意识形态的影响,再对比一下秦朝,秦朝也征服了这些区域,也设立了郡县,但是秦末这些地方仍然脱离了中央,一则是因为秦朝统治这里时间比较短,很多制度还没有完善和巩固就覆灭了,另一个原因则是秦朝与汉朝相比,在正统意识形态方面的影响不足,与其焚书来钳制思想,不如发展教育来引导思想。
两千多年后,西方一个叫做米国的一捆政治学家和经济学家也认识到,总统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分配权力(Distributive Power),更重要的是信息权力(Informative Power),也就是power to persuade,在充满不确定的世界里,总统利用他的影响来说服选民他的想法是在为大家考虑以获得支持,这其实是落了我汉家天子在两千多年前的窠臼,当然他们发展了两套完整的formal theory来论证这个问题,扯远了,回到正题:)
其实我们是要说匈奴的分裂。回到地节元年(前69年),匈奴被夹击,苦不堪言,第二年他的单于死去,按照传统,由左贤王接替单于。匈奴政权机构相对简单,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是单于庭,直辖匈奴中部,它的那边对着汉朝的代郡(河北蔚县)和云中郡(内蒙托克托县),然后是左贤王庭,辖匈奴的东部,对着汉朝的上谷郡(河北怀来),最后是右贤王庭,在匈奴的西部,对着汉地的上郡(陕西榆林)。匈奴人尚左,所以单于之下便是左贤王地位最高,往往是接替单于的储君。
左贤王接任以后,成为虚闾权渠单于,这个名字比较拗口,暂时称之为虚单于吧。同时按照匈奴的传统,他可以继承前任单于的颛渠阏氏(简称颛阏氏),可是他不是很喜欢这位阏氏,立了新的大阏氏而废黜了这位前单于的颛阏氏。颛阏氏徐娘半老,难耐寂寞,于是便和右贤王私通,猜想也问过想做露水夫妻还是想白头鸳鸯之类的话,右贤王估计也很入巷,于是过了九年,一个机会来了。
按照匈奴的传统,每年正月要小会于单于庭,祭祠。五月要大会龙城(现在的蒙古额鄂尔浑河西侧和硕柴达木湖附近),祭祀祖先、天地、鬼神等。虚单于当政的第九年五月,匈奴的大小贵族又来龙城大会,这时虚单于已经病重,龙城大会之后,可能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正当大小贵族要散去的时候,颛阏氏对他相好的右贤王说,别走远,那个老不死的快要死了。 几天后,单于真的死了,按照规矩,应该召集诸王,商议立新单于的事情,可是在诸王到来之前,颛阏氏利用这个空挡,伙同她的弟弟都隆奇,立右贤王为握衍朐鞮单于(简称握单于),这个显然是坏了规矩,于是一场大祸开始酝酿。
大祸的导火索在日逐王『选贤掸』那里。日逐王的父亲曾经是左贤王,在那时的单于死后应该当新单于的,可是他高风亮节了一下,让给了另一位单于,而那位单于许诺将来会立他的后人为单于。不过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直到“非法”的握单于上台。他自知非法登基,根基不牢所以登基以后便尽杀虚单于的亲信,并且谪贬虚单于的子弟近亲,同时不免对日逐王也有所顾忌,而日逐王与握单于也不很相合,又怕握单于加害,于是举兵降汉,这就是我们前文提到的神爵二年(前60年),匈奴分据西域的日逐王降汉,西域之地尽归汉朝。握单于大怒,杀了日逐王的两个弟弟,一场五单于争立的内乱开始拉起帷幕。